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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4 节 我不是你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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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御低头,眸光幽深地在秦菲儿脸上,定格。秦菲儿被看得头皮发麻:「怎、怎么了?」「怕不是我掌管整个司家后,也得掌管你们,嗯?」秦菲儿听出了其中深意,浅笑:「御,你说什么呢?」正在此时,有镁光灯。外面有记者。可能……还是司长安夫妇的安排。司御摸着她的肩膀,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:「走,回去再说。」「嗯。」秦菲儿抱着他的手臂,两个人从大楼走到露天停车场,时坏已经...

司御低头,眸光幽深地在秦菲儿脸上,定格。

秦菲儿被看得头皮发麻:「怎、怎么了?」

「怕不是我掌管整个司家后,也得掌管你们,嗯?」

秦菲儿听出了其中深意,浅笑:「御,你说什么呢?」

正在此时,有镁光灯。

外面有记者。

可能……还是司长安夫妇的安排。

司御摸着她的肩膀,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:「走,回去再说。」

「嗯。」

秦菲儿抱着他的手臂,两个人从大楼走到露天停车场,时坏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。

司御走了几步,忽然停住。

他的余光朝着身后看了看……

「干吗?」时坏问。

「我想起还有一份重要的工作还没有完成,事关重大,你送菲儿回去。」他拉开后座的门,把秦菲儿塞进去,秦菲儿勾着他的脖子,强迫他弯腰。

一秒后,司御起身,关门。

车子离开。

司御拿手机对门卫下令:「所有人不得进入公司,另外去买一份蛋糕过来,速度。」

他挂了电话,折回去。

在门后面准确无误地把阿南给揪出来,往里侧一藏,防止外面的媒体拍到。

阿南不说话,闷着,眼眶红红的,幽幽地看着他。

司御揉着她的脑袋,也沉默,把她拉上电梯,进了他的办公室,拉上所有窗帘,转身把她抱着。

阿南一扭,不给抱。

「阿南?」

阿南坐在沙发,气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不是说解除婚约吗,她居然还在!

司御没有解释,坐在她对面,把她的腿夹着:「还以为你在家里呢。」

阿南突然吼:「你还不去洗脸,坐在这儿干什么!不要跟我说话!」

头一摆,发丝从司御脸上刷过去,给他一个侧脸。

好看死了。

「她没亲我。」

「你还狡辩!!」

「好,我去洗。」

他去洗手间,换了一身衣服,家居服,阿南还在生气。

他站在沙发后面,弯腰,从她身后把脸递给她。

「宝贝。」

「哼。」阿南扭到右边,司御也去右边。

阿南又去左边,司御也去左边,反正要脸对脸。

如此三四次之后,阿南咬着嘴巴想笑又觉得笑出来不应该,表情生动又有层次。

司御一跃到沙发前面,把她抱起来坐在腿上:「天冷也不知道穿厚点儿。」

「不要你管。」阿南站起来去落地窗前,司御跟着。

阿南又走去办公桌,司御跟着。

阿南跑去休息室,司御还跟着。

阿南气死了。

司御最后抱着她躺了下去,阿南很快又忘了秦菲儿那一茬,「呜呜呜」地投了降。

……

这个生日很独特。

在司御的办公室,一份蛋糕,两个人,一座璀璨的城市。

幸福来之不易,阿南何尝不懂,所以她没问,为何秦菲儿还在,为何他们还那么亲热。

她的灵魂寂寞、空虚,她怕问了,连寂寞、空虚都没了。

这是阿南过的第一个生日,花辞有没有过过,她不知道。

反正 23 岁的生日是和阿北一起过的,她高兴坏了,每一个神经都是满足的。

灯灭,许愿。

一会儿后好了,吹蜡烛。

灯又开。

她看到了阿北的脸,就在眼前几厘米的位置,那么温柔地看着她。

「许了什么?」

「希望阿北身体健康,万事如意。」

「这不是愿望,这是事实。」司御知道她许的不是这个,他没有追问。

阿南盯着他看。

「小丫头看什么呢?」

阿南托着腮,笑:「阿北好帅。」

司御捏了捏她的脸:「正好我们郎才女貌。」

「那当然啦。」阿南露齿一笑,开始切蛋糕,你一块我一块,就当作晚餐来吃。

没有像年轻人那样地往对方的脸上糊,他们吃得很文雅,相视一看,便是含情脉脉。

阿南很满足了。

一个蛋糕当然吃不完,剩下一半。

除夕夜是明天,今晚就有人在放烟花,升起,在空中炸开,最后五彩斑斓,如雨而下。

美轮美奂。

「喜欢烟花吗?」司御问。

「嗯。」有阿北在,是阴沟她也喜欢。

司御让门卫送烟花到天台,公司仓库里有,这是尾牙时买的,稍后她拉着阿南出去,到公司楼顶。

都是雪花,干净纯洁,一尘不染,没有任何痕迹。

阿南和司御走过去,留下一串的脚印来。

司御

打开烟花,看起来和其他烟花不一样。

「这是什么呀?」阿南是好奇宝宝。

「这是电子烟花,通过灯光反射彩带,彩屑产生烟花火焰爆炸效果。」

正说着,「砰」!

升空了,然后在空中炸开,烟花如一朵花从中心往四面八方地涌来,色彩缤纷。

阿南很喜欢。

「真好看,阿北你好厉害。」

这也叫厉害吗。

司御失笑:「你等我一下。」他下楼去了。

阿南等他。

两分钟后,司御又上来,手里拿着手提电脑,以及另外一台设备,把电脑放在那设备上,他操作了五分钟。

然后设备的灯直上天空,那光是青白色,把黑夜都照得光辉灿烂。

他点了第二桶烟花,起身,到阿南身边:「看着。」

阿南抬头。

这桶烟花炸开,中间有一排字。

【阿南,生日快乐。】就在空中,在烟花中央,那烟花的碎末往下垂坠,仿佛是下了一场花瓣雨。

她惊了。

「怎么还有字?」她更好奇。

「灯光反射。」

「好棒!」

司御笑笑,他后退,看着阿南在璀璨的光下,看着她窈窕而曼妙的背影。

第三筒烟花炸开,字体是:【阿南好美。】

第四筒:【愿阿南开开心心。】

第五筒:【要好好吃饭。】

第六筒:【我会给你世上最好的一切。】

第七筒:【你的一切都是我心中所念。】

第八筒:【等我。】

门卫拿上来的烟花只有这么多,可这八筒放了足足 20 分钟。

雪还在下,纷纷扬扬。

空气里仿佛有流苏慢慢地从鼻尖拂过,她怔怔地看着天空,眼睛都没有眨。

「等我」两个字很快就消失,跟着烟花一起。

司御到她面前,她魂魄好像已经离开了身体,呆呆的,已经失神。

「阿南?」他叫她。

阿南如猫儿叫一样地「嗯」了一声,她眼眶里都是泪水,但没有哭,可这副样子更惹人心疼。

「怎么了?」司御在她眼角摸了摸,一片湿润。

她没有说,在缓解自己的情绪,吸了一口气,道:「我会好好吃饭,好好看医生,看看吃药的,不要担心我。」

司御低笑:「乖。」

阿南投身到他怀抱,抱着他,哑声:「谢谢。」她已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。

这是她第一个生日,这辈子都不会忘,阿北送给了她永生难忘的礼物,她此生足矣。

「傻瓜。」司御低声,侧头,捧着她的脸,吻了下去。

阿南抓着他腰部的衣服。

她心里很疼,似万只蚂蚁啃噬,那些密密麻麻的酸痛。

阿北永远都不知道她许了什么愿望。

她许的是——

【愿拿自己的生命换阿北一生长宁、幸福,愿阿北的妻子足够爱他,愿他们恩恩爱爱、白头偕老。】

她是人格分裂,她不是傻子。

一个多月阿北出现的次数很少,她一个人待在花房,尽管开始不敢碰手机,后来拿到了手机后,又怎么会不知道网络上的言语,只是今天看到了秦菲儿,她才确信这个婚并没有退成。

她知道,阿北是不可能娶她了。

心理医生说,爱一个人是要他幸福的,而不是给他增加压力。

她爱他。

她便不要让他为难。

他们说得都对,一个有精神病的女人,怎么配得上司家的大少爷,她的阿北值得更好的人。

司御亲了一会儿就把她松开,她这会儿特别温顺,就连眼神都是。

「要不要去办公室,外面冷。」

「好。」

司御看了她两眼:「要不要背你?」

「好诶。」阿南跑去把电脑抱在怀里,然后跳上司御的后背:「电脑是个宝,不能冻坏了。」

司御轻松把她背起来,真轻。

「什么时候长到 110 斤?」

「啊,那不是太胖了?」

「那是完美身材。」

阿南 1.7 米,110 斤一点不儿胖,微微肉,是最好的比例。

「那我试试。」

司御把她背下去,直接去了休息室,阿南跳着脚:「外面好冷。」

「那一起洗澡,比较暖和。」

阿南眼珠子一转:「不好吧,你是男的。」

司御笑:「我是男的才要和我一起洗。」

「可你动机不纯。」

「那你是要我动机纯还是不纯呢?」

阿南对对手指,这个问题好难回答,她鼓着腮帮子,在司御兴味十足的眼神下,用温软的嗓音慢吞吞地、有点不好意思地

道:「还是不要,纯吧……不然……还不如……各洗各的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司御闷笑:「阿南真是个宝藏女孩儿,走,哥哥坏给你看。」

「……不要……太坏吧……我,受不了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司御哪儿管得了这么多,就她这个语气,和那个眼珠滴溜溜转的小表情,他怎么都不嫌多。

午夜。

雪停了,外面是一片赤白,万物都在沉睡当中。

休息室的床上,空气里还有甜腻腻的味道,但已是风停雨歇,都已安静。

司御睡着了,阿南有些累,便没有睡,借着外面的夜色她看着他的脸。

还没有离开,她就舍不得,她就开始心疼。

阿南的手指描绘着他的脸颊,瘦了不少,轮廓更加立体、清晰,司御浅睡,她摸了两下,司御就醒了。

他抓着阿南的手,没有睁眼,唇噙着丝丝笑意:「又不睡?」

「唔,对啊。」

「不听话的孩子要接受惩罚。」

阿南低声:「那你要怎么惩罚我啊——」

司御嘶了一声,握着她的手:「宝贝我又可以了!」

「什么意思?」

他低头在蔷薇花上点缀。

「阿……阿北。」

「睡不睡?不睡就做正事!」

「我睡,我睡着了!」她眼睛一闭!

司御含糊地:「晚了。」

……

凌晨四点。

两人都睡了过去,一片安宁。司御也很久没睡得这么舒坦过,怀里软绵绵的,缓解了他多日来的疲劳。

阿南窝在他怀里,睡得也很乖。

一个小时后,阿南醒了。

做了一个噩梦,梦里她从万丈深渊坠落下去,沉入海底,在深海之下被野兽撕扯,她鲜血淋漓、骨肉成渣。

醒来心跳很快。

醒了后就再也睡不着,她也没有敢动司御,半个小时后,她轻手轻脚地起床。

垃圾桶里都是纸巾,透着激烈的暧昧。

她抱着衣服,踮着脚尖儿去了外面的办公室,换上衣服,离开。

天亮以后,她再走,就不方便,以免被拍。

昨天开来阿姨的车辆停在公司的外面,她要走出去。

很冷。

冷风刺骨。

公司门口红旗飘飘,红灯笼成串如豆,倒也是一番靓丽美景。

她的车旁还有另外一辆车,黑色的商务,她一走过去,那车子的门就打开,下来一个人。

秦菲儿,黑色的羽绒服,包得很严实。

阿南没说话,站着看她。

两人目光对视,一分钟之后,秦菲儿才开口:「我在楼下等了一夜,我以为你会第二天被御想方设法地送回。」

「等了一夜吗,我以为你会叫媒体来堵。」阿南很冷静。

「我不是没想过,只不过是我要为御着想,他现在是特殊时期,不能有负面新闻。」

天可真冷。

阿南出来没有穿多少,也没穿司御的外套,很快就把她身上的暖意给吹得一干二净。

整条街只有寥寥无几的车辆经过,路灯在血液里好像不起什么作用,还没有雪反射出来的光来的亮。

两个人都在阴阴的光线里,没有谈判的紧张和对峙。

「你很爱他?」阿南蓦然问。

「是。」秦菲儿点头,「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,感情深厚。」她停顿又开口:「我对于他是特别的存在,即使有一天,我们真的不可能在一起,他也不会置我于不顾。」

阿南沉默,她的手放在口袋里,微微蜷缩。

「或许你还不知道,我父亲为……司家而死,他一辈子都在为司家鞠躬尽瘁,死时尸体不全,他重情重义,会一辈子记得。我和御本来挺好的,也快要结婚,是你突然冒出来,如果不是你总是缠着他,他也不会想着要解除婚约。」

「花小姐可能不懂解除婚约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,社会上会评判他,薄情忘义,毫无良知可言,而公司董事以及他的堂兄,会在此大做文章,让他身败名裂。」

阿南心里慢慢地裂开:「你……你就这么绑架他吗?」

「我爱他、喜欢他,若有一件事儿把我们绑在一块儿,我自是高兴,如果在你身上你也会高兴。如果我离开他,他娶了你,你能成就他的辉煌,我毫无怨言地退出。」秦菲儿深深叹气,声音有些苦涩:「不要说绑架二字,你明知他有未婚妻,依然在他身旁,依然同床共枕,你……」

秦菲儿没有说下文,好像不齿于说出口,这种几时的停止,比说出来更诛心。

阿南好一会儿才开口,这好一会儿里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挣扎。

「我知道这些话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,秦小姐,若他娶了你,那好好对他。另外不要拿你父亲的死亡给他任何压力,这样不

好。」

她说得很轻、很委婉。

许是悲伤到了极致。

她转身,去开车门。

手指摸到了门把手时,秦菲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「你不是花辞吧?」

她一顿。

「你是她另外一个人格,你有严重的精神病是吗?」

门把手真凉,从指尖儿迅速地窜进了浑身各处。

她没有回答。

「我没有别的意思,希望你好好治疗。精神分裂患者,严重的会脑萎缩死亡。但不是绝症,可以好的,等你好了,我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。」

阿南掰开了车门,车门冻住,掰起来用了很大的力道,她进去,关门。

她扶着冰凉的方向盘的手,人在颤抖。

少顷,打响车子,开空调,除去挡风玻璃上的冰块儿,离开。

秦菲儿在雪地里也站了好大一会儿,她没有胜利式的微笑,反而有些悲伤。

司御说她善良,整个司家人都这么认为,她曾经也这么认为。

她终究是做了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应该做的事情,可豪门里走向婚姻的过程,有几个是没有用上心机和手段的。

她只是在维护自己应当的权益,不是吗。

……

阿南回到花房,头昏昏沉沉。

从公司回来,这一路又长又寂寞,她的世界从崩溃到凌乱到悲痛欲绝。

回到家洗澡,洗完,用人阿姨早饭都做好了,吃完饭,她给程西打电话,她希望今天的心理课程能早点儿开始。

七点半,阿北给她打电话,她没接。

这是第一次,她拒绝了他的通话。

后来他发了一条短信过来,阿南半个小时后才回复。

【怕被别人看到我就早早回来啦,回来补觉。】

结束。

他还发了什么,她没有看,跟着程西一起去诊疗室。

程西觉得或许是这近两个多月的心理辅导起了作用,今天阿南很配合,不再避重就轻。

认真地听他讲话,和他聊天。

所以他把两个小时延长到了三小时,尽管有一半的时间她都在发呆,但是相比之前已经好太多太多。

这让程西很欣慰。

无论什么疑难杂症,最怕的就是患者不配合。

结束后,阿南睡了一会儿,醒来时,程西不在。

今天是除夕。

小区里有人在放鞭炮,她听到了吵闹声,她窝着不想动,看向外面的枝头。

没有下雪,但是地上堆了很厚的一层,花房里的清洁阿姨正在打扫卫生。

她记得最后她问了程西,精神分裂患者会死吗?

他说严重的会,会有失控行为,病发时还会危机他人的安全,她尚且没有到那个严重的地步,但一定要重视。

有人敲门,叫她出来吃午饭。

她「嗯」了一声。

起身,出去。

没有食欲,也喝了一碗汤,吃了半碗米饭,她要好好吃饭。

吃完饭上楼。

去洗手间洗脸,淋着温热的水,她忽然想起去年第一次知道阿北有未婚妻的时候,她自杀。

两个月前她还问他能不能娶她。

一个月前她说让他不要离开她。

人果然是要潜移默化的,到了现在她已经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。

又或者说吃了两个月的药,起了作用。

她去书房拿出纸笔,踟蹰犹豫半响,终于写下了第一个字。

……

除夕夜。

举国欢庆,四处都是喜乐的欢声笑语,但不包括司家。

司徒和司音音在罗马没有回来,司御和司柏已经摊牌,司长安夫妇和司长江夫妇也都是隔阂,在一起团年,难免尴尬,那就各过各的。

但是他们的团年生活,大半都不是一家人一起,还有其他商政,有 20 年以上的关系。

这么一来,难免就是喝酒。

无法逃脱。

八点,又下雪了。

昨日的雪还没有化,今日又来。

司御已是微醺,他隔着热闹的场景看向外面的天空,漆黑,没有半分光亮。

秦菲儿的眼神不时从他身上掠过,她沉默,一口一口地抿着酒。

她也醉了。

眼前迷糊。

饭局结束后,她已经无法站立,司御扶着她,她靠着。

客人已走。

雷青青:「太晚了,你俩在这儿睡吧。」这是司宅。

司御没有回答,秦菲儿在他胸口磨蹭。

雷青青叹气。

转而司御把秦菲儿抱到了卧室,把她放下,放下时秦菲儿一下勾住他的脖子,把他拉下去。

却又在刹那间,司御把她的手就抓了下来,起身,离开,没有半步停留。

秦菲儿

盯着他的绝情的后背,心痛难忍。

……

处处热闹,花房就很清冷。

用人早早就下班,回家吃团圆饭去了。

花园里的花被玻璃覆盖遮挡,依然是生机勃勃,雪纷飞而下。

卧室里的女人一直睡到九点才醒,她下午三点开始睡,一直到现在,还没有吃过晚饭。

醒来时——

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,便坐在床上,那眼神如同是画里的,精致却又清冷。

片刻后起床去洗手间,洗脸、刷牙,出去。准备出房间时,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张纸。

她本没有打算看,可她看到了抬头。

【花辞,我是阿南】

她拿起来。

外面还是雪,她去了飘窗,坐下。

【我们是同一个人,却又是不同的两个人。我不喜欢你,可能你也不喜欢我。我有意识,我知道你一直阻止我的出现,我也一样,不希望你来扰乱我。】

【昨天是我们 23 岁的生日,这是我的第一个生日,是阿北陪我过的。可能你并不认为那是阿北,我也懵懵懂懂地知道,那不是真正的阿北,他叫司御。】

【但是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他,他是我梦里的人,我喜欢他,且爱他胜过一切。所以昨天的生日,我满足得都不愿意跟你分享。】

【阿北说希望我们好好吃饭,好好吃药,我已经做了两个月,希望你也能做到。】

【程西说我是偏执的,我的喜好会给人增加负担,会让阿北左右为难,我应该尝试着去喜欢自己。可能是吧,每一天的望眼欲穿,期待阿北的出现已经成了我最主要的工作,。除了他,我什么都没法做,我患得患失,我无法正视自己,时时唾弃,却又沉溺其中。】

【这样不好,我不愿阿北有负担。】

【我给你写这封信是我打算永远地沉睡下去,我不想再醒来,不想再和你争夺什么。很抱歉,我毁了我们的所有证件,只有你去补了。】

【我知道你要离开他,那离开时求你不要伤害他,默默地走就好,我真的很爱他,看不得他受委屈,看不得他受伤。无论你去了什么地方,听从医嘱,好好治病,不要让阿北担心。】

【花辞,往前走,别回头,好好生活,带着你内心里的我。】

后面一句话和前面的隔了一点儿距离。

【我好累,这一次,我真的睡了。】

没有了。

花辞看完,心里怔忡得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慢慢地流失。

或许是她从来没有重视过自己的内心,让她随意地往外跳,原来这就是她另一个自己。

谁又能想到,自己还能给自己写信。

花辞把信叠起来,撕成了碎片,丢进垃圾桶里。

她的记忆空缺了好长一段,最近的还是在武馆,花绝承认杀了她的母亲。

而现在是在花房,窗帘上贴着「新年快乐」的字样,两个多月都过去了。

她拿起手机看时间,才点亮,就看到了她和司御的亲吻照片。

司御侧头,两人都是一个侧面照,侧脸弧度和唇角相裹都看得清清楚楚,而她还在他的怀里。

不,这不是她,是阿南。

花辞心中有一根细长的线,在丝丝缠绕,那种细碎的如同是纸屑拥堵在血管的窒息慢慢地爬上来。

她收起手机,下楼。

楼下漆黑,她没有点灯。

刚走到客厅,外面车进来,把客厅照得通亮。

半分钟后,大门打开,她闻到了花香。

开灯。

司御抱着花站在门口,似神祇降临,眉眼带着春风拂面的惬意温柔,他走过来:「阿南。」

他递花给她:「新年快乐。」

花辞在花朵相印里,把花接过来,才抱,司御一弯腰在她唇角亲了一下,她抬眸,对着他醉意又深邃的双眸。

99 朵玫瑰有些大,花辞一抱,就遮起了她大半个脸,花的中央有两个珠宝盒子,看样子很名贵。

「这么盯着我?」司御揉着她的鼻尖儿。

花辞不着痕迹地避过:「你喝酒了?」

「嗯。」

「下回不要喝了。」

她转身。

司御:「……哦。」他不喝。

跟过去,抱着她的肩膀:「吃饭了没有?」

「吃了。」

「是吗,怎么没有闻到烟火气。」

花辞没作声,司御摸着她的肚子,空的。

「小骗子,我给你做饭。」

……

花辞坐在餐厅,旁边一大束花,她的眼神有五分钟都在那朵花上,看不透她的表情。

她沉默、安静。

司御拿着面出来,牛肉面,两个荷包蛋,很丰盛。

「快吃。」司御坐她身边,花辞低头,面条的味道依旧如此,不好不坏。

热气上来,熏着她的眼睛,她吃了半碗。

「不吃了。」她说,嘴巴油油的,司御看得正津津有味。

「乖,吃完。」他哄着。

「不吃。」

「再吃五口。」

「不……」

「三口。」他拿起筷子,碗里本来没剩多少,他夹一筷子起来,碗里一根面条就没了。

「张嘴。」

花辞看筷子上这么多面条,她一嘴都吃不下。她顿了一会儿,张嘴,吃了。

嘴巴满得很,她慢慢地咀嚼。

「看,一口就能解决的事儿,吃完喝汤。」司御拍着她的后背,就怕她吐了。

花辞喝了口汤,他抽纸巾给她擦嘴。

擦嘴时,他忽然盯着她的眼睛,他一时恍惚,这是花辞还是阿南。

眼睛里的痴恋淡了很多。

「干吗?」花辞问。

「阿南亲我。」他丢下纸巾,等着。

「不亲。」花辞起身,司御把她摁回去,下巴往她肩头一放:「亲我亲我快亲我。」

「……」花辞掰着他的肩膀:「你喝多了。」

「嗯。」花辞痒得把他拉过来,在他脸上亲一口:「行了吧?」

「嘴巴呢?」

花辞在他唇上点了点:「好没?」

「阿南真听话。」司御笑着,眸幽深而兴味盎然。

……

司御喝多了精力居然很充沛。

他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黏人功能,无论花辞睡去哪一边,他都能扒上去。

花辞一夜没睡。

后半夜一直在看新闻。

早上司御起来她还在睡,她被折腾醒。

好在他只是抱着,亲昵了一会儿,并没有继续下一步。

他酒意没了,眸深黑发亮,抱着她的腰。

「宝贝。」

花辞没理。

「想不想去哪儿玩?」

「不想。」

「不想跟阿北出去玩吗?」

「不想,我睡会儿。」

司御倒在她身上:「那我陪你睡。」

花辞闭上眼睛,一会儿又不得已睁开,把心口他的头抬起来,她忍了忍,道:「别乱亲。」

「我哪儿乱亲了?我喜欢这朵花……」

花辞捂住了他的嘴巴。

把他的嘴巴捂住,他的眼睛便带着笑,他恶劣地吻着她的手心,花辞不得已只好把手拿出来。

「阿南。」他低头,两人气息交融:「我们要个小宝宝怎么样?」

花辞心头一绷!

却又极力忍耐。

「不要。」

「为什么,你不想要?」

「嗯。」花辞把他的嘴捏住:「我好困,你别说话。」

司御没有再提,一会儿花辞就睡去。

司御在她的身旁,看着她的睡颜,意味深长。

……

花辞再次醒来在飞机上,一抬头,她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海洋。

她一惊。

「醒了?」司御把她抱起来,把她脸颊边上的头发给整理整理:「真能睡。」

不,花辞从来不会陷入深度睡眠里,她很容易醒。

去机场要坐车吧,坐车她没有醒,上飞机她也没有醒,这不可能。

而且她没有证件。

放眼看去,才知,这是私人飞机,这个机舱内只有司御和乘务员。

她想起在花房里睡觉时,睡到一半口渴,司御递给了他一杯水,喝完就睡了,直到现在才醒。

那水里有安眠药。

「阿南?怎么了?」司御拉着她的手:「不舒服?」

花辞摇头,柔弱无骨地靠在他身上:「我们这是去哪儿?」

「带你出来玩儿。」

是吗。

若是带她去旅游怎么会给她安眠药。

半个小时后,飞机抵达停机坪。

这是一座私人岛屿,四面皆是茫茫大海,一眼看不到头。

天气阴暗,浪水滔滔。

小岛上环境清幽,树木摇摆,欧式建筑物,靓丽堂堂。

「接下来我们就在这儿,只有我们俩。」司御捧着她半边脸,柔声:「阿南,高兴吗?」

阿南是高兴的,很高兴。

可花辞不高兴。

她的唇动了动,还没有回答,司御亲了她的额头:「阿南一定会喜欢。」

花辞又缄默。

……

岛上有用人、有保镖,他们进屋子时,饭菜就已经做好。

花辞都分不清这是在中国还是出了国,做饭的阿姨一名是中国人,一名是菲律宾的。

食物是中西合璧的。

吃饭有司御看着,吃不下就喂,饭后喝药,喝完药散步。

她被安排得满满

当当。

这儿的气候适宜,20 度上下,不冷不热,不像邺城那么冷。

这是第三个晚上。

接连三晚,花辞受不了,却又抵不过他的厮磨,最终还是投降。

听着他叫她「阿南」,深情缱绻,有时让花辞误以为她真的是阿南。

司御陪了她四天,大年初五的早上、阳历一月七十号,花辞醒来时,司御走了。

连着那架飞机一起走了。

花辞起床,海水肆虐,仿佛能看到野兽在水中攀爬,像是有生物掉进水里,就会被撕成碎片。

「司御呢?」她问保镖:「他去哪儿了?」

「花小姐,大少回去上班。」

花辞开始绝望。

……

飞机上,司御坐在靠窗的位置,那座小岛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,最后汇聚成一个小点。

他脸颊冷硬,目光沉着。

花辞醒了,她却装作阿南,他知道她会借由阿南来逃脱,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。

他很快就好了,最多半年。

岛上的天气大部分都很好,晴空万里、芳草连天,保镖们闲来无事会在一边垂钓。

一个星期直升机来一次送生活用品,她的衣服,给她的吃的、用的。

只是除了这个地方,她哪儿都去不了。

也有气候不好的时候,半个月后,岛上下了一场大雨,涨潮,岛上的花花草草被淹死不少。

大雨来临时,就像是世界末日。

天空仿佛在往下掉,黑压压,怼在眼前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雨水朝着海水里灌,狂风肆虐。

她在二楼的卧室,站在窗台,仿佛看到了海水里那些生物在奔腾翻阅,吐血舌头,在朝着身旁的生物攻击。

雨下得最大时,房屋似乎在摇晃,不安定的恐慌大肆袭来。

有一名保镖不时跑上来看她,怕她有什么不测。

几次来都看到花辞都站在窗子边上,一动不动。

「花小姐,您……您不怕吗?」

花辞哪来的怕,世界尽头,也无非如此。

她没有说话。

保镖下楼。

到了楼下,保镖对其他同伴说道:「是不是有点儿反常?」

「怎么?」

「整天整天不说话,饭也吃得少。能在一个地方站很久,纹丝不动。这么大雨,岛给淹了怎么办?我都有点儿怵,她半点儿反应都没有,这还是正常人吗?」。

「不知道啊。」

「哎,这岛多美啊,世外桃源,咋想不开呢。」

他们也只是讨论几句,并未多说,毕竟要有职业道德。

花辞可以很久不睡觉,她没有困意,吃饭时间也变得不确定。

但每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,程西网上诊疗,还是准时、准点。

花辞也配合,只是话很少。

也准时吃药。

五天后,司御来了。

这是他把花辞送来的第 20 天后首次现身,花辞并未说话,也没有叫他,来也好,不来也好,对她都无所谓。

她坐在卧室的窗台,看着窗外。

今天天气很好,无风无浪。岛上被狂风吞噬的花草也被保镖给整理好,一切都像是最初的样子。

司御坐在她身边,手撑在她身体两侧:「小辞。」

花辞没有理。

司御把她颊边的碎发给拢到了耳后,在她耳边亲了一口:「又变白了。」变好看了。

花辞微微地躲了一下。

这细小的动作,司御当然收到。

他去抱她。

她躲避,然后下了窗台,司御把她拉回来,从身后把她抱住,下巴搁在他的颈窝:「小辞,不要闹脾气,嗯?」

这淳淳低声,扎进了花辞心里。

她依旧没有说话,她扒开司御的手,那一身冷冽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,让司御又再次抓住了她。

他走到她面前,语气温柔:「我收回刚刚那句话,你随意闹,怎么闹都行。」

他的指腹刮着她颈部的皮肤,又润又凉,舒服极了。

花辞冷冷地看着他。

她的眼神没有温度,没有表情。

「想打我吗?想打哪儿都好,别不说话。」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,手真小,他一手可握。

花辞抽开。

她没有打更没有骂,她只是用那种低凉的嗓音问他:「这种囚禁,什么时候结束?」

空气凝结了好一会儿,司御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,春天,天气转暖,黑色的毛衣挂在他精瘦的身上,有那种纨绔子弟的潇洒,隐约里还有迈向成熟的禁欲气息。

他用着温软的声音:「不想待在这儿?」

花辞没有说话,她越过他离开,这一次司御没有追,她下楼,司御跟着。

司御来了,花辞并没有什

么特殊表现,吃饭喝水,也极少出门,回卧室,躺着。

又是深夜。

轮月挂在天空,海底亦印着它的明亮和清冷,海水表面旖旎、悠晃,平静得让人不敢碰触。

卧室里窗帘随风而晃,亲啄声夹在微风里,那份暧昧有些许的低愁。然,这场暧昧是一场独角戏,司御亲够了抬头,女人的脸在朦胧不清的光线里,更加美,轮廓清晰、线条流畅,五官分开精致,组合在一起更是一种欲罢不能。

她没有反应,冷漠得没有半点儿表情起伏。

司御的手撑在她身体两侧,单手掰下她的下颌,他沉哑一唤:「小辞。」

她置若罔闻。

他低头。

似蛇出洞、似猛虎出笼,没有给她半点儿喘息的空间。许是太激烈,花辞终于错头,却又被司御给强行扳回来,他的眼神像是蛟龙出海时泛着吞噬一切的黑光:「不准逃!」

如一块浮萍漂在茫茫大海,任凭索取和淹没。

她竟然也还能睡着,巍巍颤颤地缩着筋骨,然后睡了去。半梦半醒里,依然有那缠缠缱绻的深吻落在她的脸上,恍惚里她以为亲吻她的这个人很爱她。

她翻身,握着被子的一角,入了梦乡。

花辞再醒来是八点钟,用人进来收拾房间,看到垃圾桶里有很多纸巾,有一丝了然的表情。

「小姐,司先生凌晨走了。」

花辞没有反应。

天空晴朗,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。

而她像是一条快要死去的鱼,逆磷被人刮开,肌骨可见。

洗澡的时候,她看到了这一身的吻痕,就连腿内都有。胃里一阵翻腾,最后还是没有吐出来。

……

下午程西来了,直升机送过来,直升机又离开,没有片刻停留。

程西来面对面的诊治。

其实在网络也好,见面也好,对花辞来说没有任何区别,她依旧如此,喝药。程西问什么她回答什么,可半个月过去,程西发现她的病症越来越严重。

他开始担忧。

司御第二次过来是在半个月后,也没有多久,待了一天的时间,陪了花辞一天。然而对于花辞来说,没有任何区别。

无非走时给她留下一身几天才会消下去的草莓印。

春暖花开,日子浑浑噩噩。

一转眼就到了三月底,她已经在这个岛上待了两个多月,前段时间保镖把她在邺城的手机拿过来了,她没有碰,扔在那儿。

某一天惊鸿一瞥时,她看到了一条短信。

顿时,她最后的那点儿信仰与坚持,拦腰而断。

短信是唐影发来的。

只有四个字。

【陆城死了。】

这一天是 3 月 26 号。

花辞只见过陆城一次,他给她的印象非常绅士,唐影一路坎坷,若是跟他在一起,花辞完全放心。

却不想……

那刹那,就像这世上唯一能让她觉得温馨的那一点儿牵挂也没有了。

她给唐影打电话,通了,没人接。

她慌乱、恐惧。

拿着手机跑下去,她要走,要离开。

跑到外面,她看到了大海,这夜幕之深,大海释放着湛黑的浩瀚、荒凉。她的四周没有车,没有飞机,她除了这儿,到不了任何一个地方!

她脑中有根线越绷越紧,心跳加速,仿佛激流在脑中回旋。

再给唐影打,还是没有人接。

她不知道唐影会怎么样,她不知道唐影能不能承受这噩耗。

转而给司御打。

通了,才一声对方便接通。

「司御,我……」长时间没有说话,声音竟有些哑,但她没有说下去,对方便打断她。

「不好意思,我是秦菲儿,如果你找他有事儿,我帮你代转,他不方便接电话。」

花辞死死地捏着手机,眼神凝聚,盯在远处的那一片天空,她就像是一个周身都绑着马匹的人,随时会被马匹撕扯到四分五裂,保镖在一旁看到也不敢贸然上前。

「他,他在哪儿?」花辞沉声问。

「他……」秦菲儿压低了声:「他睡了,花小姐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?若是有要紧之事,我会让他去帮你的。」

花辞苍白的唇动了动,便再也无法开口,话到了喉咙口也吐不出来,只有那绳子越拉越紧,最后崩溃。「哐」!她扔了手机,粗粝而沉痛的吼声从唇里溢出来!

她转身就跑。

像失控。

发胡乱地飞,脚步深一脚浅一脚。

保镖吓一跳,连忙去追。

花辞挣扎,眼神涣散。

「程医生,程医生!」保镖在叫。

程西很快来了,心里一跳。

几个月的心理辅导,或许就在此毁于一旦。

……

邺城,司宅。

司御和司长江在书房商量公事,此时晚上八点半。

司御从书房里出来时,是八点五十分,他和司长江前后出来。

司长江习惯性地去找雷青青,同时道:「都快九点你妈还不回来,给你妈打电话,有没有时间观念。」

他前几天和雷青青吵架,两个人还在冷战。

「我妈回娘家去了。」

「又来,一有点儿事就往娘家跑。」司长江咕噜一声,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倒不好大声说。

「我姥姥有点儿不舒服,妈回去看,她可没你这么小心眼。」司御回了一句。下了楼梯,秦菲儿拿来了两杯水。

她于两个月前便和司长江夫妇住在同一屋。

「叔叔、御,喝水。」

司长江下楼梯接过来,司御没接。

「我还有事儿,先走了。」司御出门,秦菲儿想叫却又没叫。

司长江看了他们两人一眼,倒也没说什么,喝了一口水,便放回去:「菲儿,我去找你伯母,今晚你一人在家。」

「好的,叔叔。」

他又和司御一起回去,一会儿司御折回,从沙发的桌子上拿过手机,点开看了一眼,只有两条时事新闻弹出。他把手机放到西服口袋时,看了一眼秦菲儿:「动我手机了?」

秦菲儿浅浅一笑:「对啊,有一个骚扰电话,给你推荐楼盘。」

这个确实如此,只是还有另外一通。

司御看了通话记录,有一个陌生号码,其他倒是没有。

出去。

秦菲儿长长一呼吸,拿着水杯去了厨房,她在这儿住了两个多月,这是司御第一次回来。

……

花辞睡了好长一觉。

醒来时,她竟然还是花辞,有那么一刻,她希望阿南来,至少阿南能让司御心软,能把她带离这个地方。

这世界昏天暗日、暗淡无光。

她不再接受程西的心理治疗,也不再吃药,在自己的房间一待就是一天,一天最多吃两顿,有时只吃一顿,程西急死了,却又无可奈何。

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。

花辞依旧联系不上唐影,到了后来也就不再联系,随她去吧。

她不知道白天黑夜,似一个壳子。

手机响,若不是唐影,她便不会接。

很快地,她越发瘦弱,身板似纸片。

唐影给她打电话的那一晚,是黑夜,凌晨三点。

花辞还没有睡,接了,放在耳边。

唐影那一头是没有呼吸的沉闷,花辞连她的气息都感觉不到,于是她的心跳也似上了枷锁。

「你……」她一个字说出去,唐影便沙哑的道:「我没事。」

这声音仿佛历经沧桑,听着便像是沙子揉进了胸口,惹人心疼。

可花辞却一个字都没有说,她慢慢地克制着自己的呼吸。

「你呢?」唐影这时又问:「你还好吗?」

花辞轻轻地:「我也很好。」

「司御对你好吗?」

「嗯,对我很好,不要担心我。」

又陷入沉默里,花辞了无生气、灰茫茫的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空,黑得像是墨汁倒扣,汁液缓慢滴落,侵入四脚百骸,那些腐烂的伤口有了复活的迹象。

「你在哪儿?」花辞问。

「我也不知道。」唐影嗓子干哑,她像是只有最后一丝力气,却又强撑着:「你也不要担心我,你好我就好。」

花辞拿着手机,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,眼神碎裂、心口如渣。

哪一桩刻骨铭心的爱情,不是千疮百孔。

这世道真的,谁都不放过。

早上六点,她去了诊疗室,程西欣喜若狂。

「花小姐。」

花辞看着他——

这是程西见过的最漂亮的脸、最灰冷的眼神,她一看他,他瞬间有了一种天塌下来也要保护她的想法。

「你有什么话就说。」程西声音温和。

「阿南是什么样子的,你能告诉我吗?」

「好。」

一个小时后。

程西说完,花辞发呆了半个小时,然后:「程医生,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,就说阿南来了,让他过来一躺。」

司御是程西雇主,这么撒谎不好,但程西还是一口答应,再这么下去,她不病死才怪。

「好,我去打,你去吃饭。」

花辞「嗯」了一声。

花辞去餐厅,早餐是海鲜粥,仅仅是粥,她光是闻到了味道,便开始吐。

司御一天后到,下了飞机,用人便火急火撩地:「先生,花小姐已经一天没吃饭了,闻什么都想吐,水也喝得少,这可怎么办。」

程西提醒司御:「这是阿南,她更脆弱。」

这话司御懂。

他上楼。

距离上次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月

没有见过她,瘦了不少,气色很差,躺在床上,又细长又瘦弱。

正在睡觉,不怎么安稳,司御也没有把她叫醒,弯腰把她抱了起来,让她靠在他的胸膛,在她后脑勺摸了摸。

他就静静地抱着,等着她醒,就这样抱了半个小时,她还是没醒。

干脆抱着下楼,坐在沙发,有了这个动静她才唔了一声,醒了。

正好用人说午饭好了,司御就把她抱过去,坐在他的腿上。

拿了一个奶黄包诱惑她:「醒醒,吃饭了。」

花辞醒了,有腥腥的味道传过来,她嫌弃地一把推开。

司御放下:「去拿柠檬水。」

「好的。」用人下去。

听到声音花辞有气无力地睁眼,一睁眼就看到了司御。

她看着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

「傻了?」司御低声问。

她回神,一把扑过去,窝在他的颈窝,低声,似久别重逢的喜悦:「阿北——」

她的手指在他身后狠狠地蜷缩着,头却黏着他,丝毫不放松。

「乖。」司御对着阿南永远都那么温柔,他摸着她的下巴,让她抬头,「阿南」撒娇就是不抬头,扒着他不放。

「抱。」细声如蚊鸣,直接钻进了司御的筋脉。

「好,抱。」他用力地抱着她,低头,亲吻着她的眉眼:「有没有哪儿不舒服?」

她摇头,想想又点头。

「怎么?」

花辞不说话,张嘴啃着他的锁骨,仿佛再以这种亲昵的方式在告诉他,她想他。

司御随她而去。

爱怜地扣着她的头,把她拉开一点,在她唇上重重的一吻:「我也想你。」

花辞脚趾头一缩。

想吗?

他即使在想阿南,应该也不会想花辞。

就算是想,又怎么会大晚上和别的女人在一起。

花辞就势咬着他的嘴巴,眼神柔得不可思议:「我更想。」

司御笑了。

啄了她两口,哑声道:「吃饭。」

「嗯!听阿北的!」

司御喂她喝水,柠檬水还行,一到吃包子就反胃,他摸着她的小腹:「怎么了,是不是不好好吃饭,胃病犯了?」

花辞把包子推过去:「不吃这个。」

「喝汤。」他盛汤给她,米饭、青菜、肉沫、酸豆角。

「不要,我要吃面。」

「好。」司御把用人叫来:「去煮面。」

花辞窝在他怀里,不吭声。

面上来了,司御哄着她吃了小半碗,最后说什么都不吃了。

司御也没办法,让厨房准备好材料,饿了随时做,不能让她饿肚子。

下午司御带着花辞在岛上玩儿,天气暖和,游泳池也能用了。

「游泳吗?」

「你去,我看着。」花辞说着去拉他的衣服,司御抓着她的手,失笑:「小丫头,干什么呢?」

「我看看有没有腹肌。」

司御抓着她的手在他衣服里面,沿着小肚子触碰,她的指甲摸到了层次分明的肌肉和线条,不过分突出,结实得恰到好处。

花辞咬着下唇瓣,看起来煞是迷人。

「摸到了?」

「嗯,好舒服哦。」

司御咧嘴,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:「一起游泳,给你摸个够。」

「那不行。」

「为什么?」

「我怕你摸回来。」

司御不禁抱着她,笑出了声,在她脸颊细细碎碎地吻着:「阿南真可爱。」

花辞没有说话,她又想吐了。

捂着嘴巴忍住。

这一晚司御什么都没做,抱着「阿南」,把她当作小孩子一样地哄。

还给她讲了三个故事。

讲完后,花辞瞪着眼睛看他,司御捏着她的小下巴:「怎么还这么精神呢,睡前故事白讲了?」

「就是白讲了,我一点儿不困。」

司御掀开被子,下床,「来,运动。」

「不……」

「平板支撑,一分钟 10 万。」

「……哦。」是这样。

司御似笑非笑的,看她慢吞吞地下床,他眉毛一挑:「不如就换成你心里想的色色的那样。」

「哪有色,我想的一分钟 20 万。」

「好。」

司御拿了两个垫子放在地上,花辞俯身下去,手肘放在垫子上,司御的手肘撑在硬邦邦的地板。

他的动作非常标准,前后一条线,腹部紧绷。

花辞在武馆里和唐影做过无数次,也不陌生,但是身体差,在岛上近三个月,过得像个行尸走肉。

她半分钟就开始发颤。

司御毫无感觉。

他改口:「40 秒 10 万,一分钟 20 万

,忍一忍。」

花辞瞥了他一眼,鼓鼓腮帮子:「我……我不行了……」

「不想挣钱了?」

「我有别的办法。」

「什么办法?」

她下来,一下爬在他的背上,司御被压得往下一跌,又很快恢复原位。

她的脸颊搁在他耳侧:「你做一分钟我给你 20 万,从你卡里扣。」

「……阿南真大方。」

「那当然啦。」

花辞抱着他的肩膀,闭眼,肌肉在隐隐抽搐。

「阿南。」司御并不觉得她重,反而是轻飘飘的:「多吃点儿饭,不然……」

「呕。」花辞偶然又开始吐,从他身上下来直接冲向了洗手间。

司御立刻起身,跟过去,她把晚上吃的全都吐了。

他脑子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。

打电话。

「准备,立刻登机,回邺城!」

半夜回去。

花辞这才知道,这个岛并没有出省,两个小时就到了。

私人医院。

去医院时花辞睡着了,医生去检查,照 B 超、抽血。

检查完毕,花辞又睡了,最近身体太差,作息颠倒。

结果出来时,司御在主治医生办公室。

医生在和他交流。

十分钟后,他出了办公室。

程西在外面等候,程西是和他们一起回来的:「大少,花小姐怎么样?」

司御把检查结果放进了西装里面的密封口袋,他走去走道的尽头,程西也跟着。

司御在走道里站了好一会儿,程西不明所以:「大少。」

「程医生,你觉得那真是阿南吗?」他回头,眼神精锐,似洞察一切。

程西情不自禁地一心虚。

然而司御又什么都没说,进了病房,程西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。

司御进病房后,花辞正好醒了,醒来头有点儿疼。

「醒了?」

「嗯。」她挣扎着要起来,司御一把扶住:「别乱动,小心孩子。」

「你,你说什么?」

花辞心跳静止,怔忡。

司御把她扶着又躺下去,他锁住她的眼神,隔着被子手放在她平坦的肚子上:「你怀孕了,这里正孕育着我们的孩子。」

花辞好一会儿都没有呼吸,她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。

她以阿南的立场,轻声地问他:「真,真的?」

「嗯。」司御低头亲了她一口,有几分嘶哑而虔诚的:「好好养身体,把孩子生下来。」

花辞没有说话,手渐渐地攥成了拳,又捏着被子,司御吻着她的唇。

花辞抬手抓着他的后脑勺,都是短发,扎手:「别亲了。」

「忍不住。」他又亲了口,眸对着她,低低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:「阿南高兴吗?」

阿南高兴,她应该是高兴的。

花辞咬着下贝齿:「我要看。」

「检查单?」

「嗯。」

「好。」

司御摁了铃,一会儿医生进来,拿了她完整的病历,满面笑容:「小姐,您孕四周,属于早孕,三个月以前是危险期,一定要注意。」

他把病历递给司御:「里面是所有检查项目,血常规和 B 超单,一些注意事项我已经写好,您好好看看。」

「好,谢谢。」司御接过来,打开,坐在花辞身边,和她一起看。

一个月,还是一个胚芽,但尺寸都清清楚楚,花辞看了好一会儿,又看血常规。

有轻微的贫血,其他正常。

病历上医生写了很多孕期饮食。

司御把本子拿过去,捏着她的手,一起捧着 B 超单:「高兴吗,嗯?」

花辞盯着纸,点头。

「嗯。」

她居然在这个时候怀孕了!

……

当天晚上,花辞便回了花房居住,第二天家里就多了无数个用人,还有两位营养师。司御陪着她在卧室待了半天,再下楼时,整栋别墅全都铺了地毯。

现在是四月底,已经很暖和,院子里姹紫嫣红、缤纷多彩,别墅大面积都是玻璃,在客厅也能欣赏到院子里的花。

司御在家里陪了她一天,大半时间都是和她腻在一起,晚上陪她散步,散完步带她看一部轻松的电影,直到她犯困得倒在他怀里睡着。

司御才把她抱起来送去卧室。

她很累。这种累来自心理和精神上,神色间都可见疲色。

他关了窗户,杜绝了外界一切的声音,让她好好地入睡。

他去书房。

没有开灯,也没有开电脑,一片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

书房里没有发出一点儿的声音,包括他的呼吸,都那么清浅。

过了很久,他打开打火机

,湛蓝色的火苗把他眼睛里的深谙给放大,放大的还有他精致的五官轮廓。

一张纸放在火苗上点燃,「唰」!一团火焰炸开。

他拿着它燃尽,还剩一丁点儿时,丢进了垃圾桶里。

书房里又陷入了黑暗,伸手不见五指。

好大一会儿,起身,去卧室。

去床上,把她抱过来,睡去。

……

第二天花辞醒来时,床头上有一张纸条。

【我在公司,今天有应酬,有哪儿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。】

她看了一眼又放下去,旁边有两个珠宝,下面压着两张纸。

第一张,送给我的宝贝。

第二张,送给我们的孩子。

她没有动,也没有打开,只是眼神从那儿上面掠过,去洗手间。

洗手间里牙膏挤好了,台子上摆着五支口红,整套高级护肤品。

她刷了牙,出门,外面暗色的地毯铺满了玫瑰花,五米一个钻石,十米一张银行卡,绵延几十米,她顺着玫瑰花的指引,到了客厅。

客厅一束 999 朵玫瑰花,花朵中央是一个布娃娃,粉色,有一头茂密的黑发,一身公主裙,大大的眼睛,很萌。

它的旁边还有两套婴儿的小衣服,一男孩儿一女孩儿。

她抬头。

整个屋子都在浪漫的境地里,处处都是花,多少少女的憧憬里,都是这幅景象。

钻石、珠宝、用不尽的金钱。

她走过去,把那个娃娃拿了起来,手不知摁了哪儿,这娃娃开始说话。

「妈咪,我等你好久啦,我好喜欢你哟。」

这是一两岁孩童的声音,非常娇软,还带着让人心头酥掉的吐字不清晰,这嗓音即使是钢铁也成了绕指柔。

她心头微动,她小时候也说过这种话,妈妈住院回家,她说我等了妈妈好久,想妈妈、喜欢妈妈。

得到的却是冷嘲热讽。

妈妈说,你想的是没人给你做饭洗衣服了吧。

那时她的小世界崩塌了一大半。

「花小姐。」营养师来上班了,看到了,一脸惊叹,无比的羡慕:「太浪漫了吧!!」

「就是,我的天!」

花辞抱着娃娃:「喜欢哪一个珠宝,拿去吧,送你们。」

她上楼。

营养师在后面兴奋地尖叫,每个女人的梦想都在这里面了。

今天一整天花房里的人都沉浸在粉红的泡泡里,好像他们大少是新婚宴尔。

卧室里,花辞拿着那个娃娃。

「妈咪。」

「妈咪。」

「妈咪。」

她不听地听布娃娃叫这两个字,叫到她的心口化成了绵绵春水,她才松手。

躺下去,摸着肚子。

她揪着衣服,牙咬着,这孩子能要吗?

……